回《有關詮釋》(一):詮釋有倫理可言嗎?

思兼
5 min readSep 13, 2018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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前言:因為被文學少年Altia點名(還要掘墳,真沒人性 [其實只是傲嬌。]),談一些有關詮釋的見解。同樣因為工作太忙,我實在不想翻書佐證,只談觀點。其實之前由AltiaXK二百五的文章已經講了不少,我只是轉個方式再講一次而已。

被掘墳的〈藍色窗簾〉一文,當中最核心的觀點其實有少少福柯味。(請注意:我在再詮釋自己當時的觀點。)換而言之,當時我關注詮釋過程中的權力,權力使詮釋單一,變得權威。優勢詮釋者以其他手段壓制另類詮釋。最明顯的要數法律。這個觀點我至今沒有太大變化。唯一修正的位置是:福柯的權力並沒有貶義,我必須申明這點。當文本詮釋服務某特定學科、某種特定討論時,它就有一套討論相關文本的語言——在這種情況下,詮釋是有限而非任意的。

(所以動漫評論有沒有這種語言?應該有,但是沒有甚麼權威性——所以動漫評論並沒有如哲學討論那麼排他,也很常徵引不同形式的後設語言協助討論。)

圖文無關(NTW-20,少女前線)

接下來有個問題,想這篇文章先解決的:

一、我們應否任意詮釋?

對我而言,在沒有任何其他設限之下,詮釋是有限但任意的,而且這不是應然的問題,而是實然的現象。有限的原因顯然易見:我們從需要詮釋的文本中得到的線索,以及從對照的人生經驗、文化或者概念中得出一套詮釋——這當中所有因素都是有限的。然而我見不到,單論詮釋任何文本本身,為甚麼不是任意。

只不過,沒有任何其他設限的情況很少存在(而且如果不跟下列三種煮法,你就必須面臨你詮釋毫無權威的困境)。這個世界大概只有詩歌本身是逃逸出所有設限,純粹發揮字詞句組合本身的力量(當然詩歌也可以詮釋,但詩歌通常會給予我們明顯的詮釋阻力,讓我們感覺到「我們正在詮釋」)。大部分情況下,文本必須要面對三種煮法:作者論、類型論以及文化/社會論。第一種與第三種很像,只是我們有沒有將作者放進詮釋的考慮之中而已。

作者論:作者獨特的言說方式反映時代在他之上的作用,這在文學、哲學的詮釋中比較有效——文學作品本身意味著他對語言有著一定天賦。這種天賦不一定指中文很好,而是他很能捕捉到這個時代語言的感覺(例如碎裂的語言,自言自語,瘋狂後設自己的說話位置等)。哲學原典的話,就是他們所用的,相對嚴謹而自我指涉的語言體系。

類型論:(賣廣告:可以參考我在Sample寫的 〈莫瑞蒂的文學繪圖學:小說的抽象形式與遠觀模型〉))

文學/社會史論:這種詮釋比較多用於多套,或者涉及很多人合作的媒體作品。與此同時,這方法需要注意我們是在文本內尋找社會的影響,還是從文本的影響尋找社會,兩者有點不一樣。

這三種太常見,以致我們會覺得「這種詮釋相對正確」——但正確本身預設了交流以及功能。如果剝離了這些,我認為以整個社會而言「詮釋是任意的」。這社會也是有人能夠做到「詮釋是任意的」,犬儒的人不相信任何想法——那麼任意詮釋自然是可能的,他沒有必要為任何自己的想法背書。至於應否,我不懂回答——我會答,我們可以。

基於我是個語言系學生。基於我是半個文學人。我只是想信仰語言,但我又忍不住想像 — — 如果將人際溝通之間積累的錯誤和被誤解的語言碎片堆積,然後被某台機器接收,用作為發電,整個地球就會健康得多。而這些都不是捨棄語言或者捨棄郵遞的理由,倒不如說倒反:正是因為看到語言的脆弱,我才越來越覺得,能在那麼濃厚的屏障底下,寫一份能抵達對方的信件,其實是一件非常了不起的事情。所謂寫信,最終是一種盲目的信仰 — — 信仰信件最終會抵達我們想要抵達的位置。信仰那裡有人,而那個某人會記得你。
——〈郵遞者的憂鬱〉

文學少年的這番說話很有趣:他認為累積的錯誤,拿去發電,整個地球就會健康的多。不過我覺得詮釋正正更激進:詮釋、文學、詩歌都並非只是為了有效交流而存在——他傳送出去時內含了缺失、冗餘;回來的時候又包含了錯認、耗損;在迴旋重複之中產生對世界新的理解,新的詮釋路徑。人世間的浪漫,都是互相影響,互相生成,互相改變——有幸有不幸,互相憎恨,互相刪除,互相知道彼此永遠的勢不兩立。

《死亡之病》大概之後會再寫篇書評 — — 大體來說,無法建立關係的關係也是關係的其中一種形式。沒有人應該理所當然地大開中門就為了迎接你與他的相遇,所以左翼自由主義那種很理所當然的公民社會:透過彼此互相交流達成共識也總有極限(尤其是世界上很多關係其實並非尋求共識,而是某種可以接受的平衡,這種平衡與天秤兩邊一樣重一點關係都沒有,而是兩個人可以接受的妥協) — — 越溝通,嫌隙有可能越大 — — 你願意接受現在已經是彼此關係的最佳型態嗎?對宅男來說,這不容易的 — — 只要肯攻略,應該沒有不能接通的兩個人(明明美少女遊戲裡面也有不可攻略對象)。然而,兩個人的關係,為甚麼不可以是平行線?

——〈藏書者癖(四):鏡之城 — — 關於你曾經不想看的書〉

島宇宙咪島宇宙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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